“孤光为谁来,似为我与君”

发布日期:2021-04-26 18:54

  北宋元祐六年(1091)九月十五日,是苏东坡任颍州太守后际遇的第一个月圆之夜。他邀请了颍州签判赵令畤(字景贶)、颍州教授陈师道(字履常)和远道而来的客人崔闲等来到城西北郊的颍州西湖。崔闲(字诚老),是一位不务功名的著名琴师,苏东坡被贬谪黄州期间,他曾不远千里多次前往拜望,是苏东坡的知音挚友。
  在秋风微拂,月明星稀,渔火闪闪的氛围笼罩下,大家乘着一只画舫泛游在颍州西湖静谧的水面上。眼前所见,慢慢退去的会老堂、西湖书院、宜远、飞盖、望佳三桥等景致;远处传来歌女仍在传唱欧公(欧阳修)当年所作的《玉楼春》(又名《木兰花令》):“西湖南北烟波阔,风里丝簧声韵咽。舞余裙带绿双垂,酒入香腮红一抹……”大家感到整个西湖处处遗留有欧公的气息,不禁触景生情,怀念欧公,饮酒作诗,场面肃穆而热烈。苏东坡也思绪连绵,遂作《木兰花令·次欧公西湖韵》词:“霜余已失长淮阔。空听潺潺清颍咽。佳人犹唱醉翁词,四十三年如电抹。草头秋露流珠滑。三五盈盈还二八。与余同是识翁人,惟有西湖波底月。”该词写得情真意切、深沉哀婉。无论是天上月,还是波底月,苏东坡睹月思人,浮想联翩,抒发了对恩师欧阳修的无限缅怀之情。
  这时,苏东坡拿出父亲苏洵生前珍藏的唐代名琴——“雷琴”,交由琴师崔闲,请他抚琴弹唱元丰年间贬谪黄州所作的《醉翁吟》(亦称《醉翁操》):“琅然。清圜。谁弹。响空山。无言。惟翁醉中知其天。月明风露娟娟。人未眠。荷蒉过山前。曰有心也哉此贤。醉翁啸咏,声和流泉。醉翁去后,空有朝吟夜怨。山有时而童颠,水有时而回川。思翁无岁年,翁今为飞仙。此意在人间,试听徽外三两弦。”
  《醉翁吟》(《醉翁操》),以节奏鲜明的词,与余音绕梁的曲,形成了绝妙搭配,有着摄人心魄的魅力,众人沉浸在哀戚缠绵的琴声中。
  随后苏东坡带头调节了沉静的氛围,他接着作了《九月十五日,观月听琴西湖示坐客》一诗:“白露下众草,碧空卷微云。孤光为谁来,似为我与君。水天浮四坐,河汉落酒樽。使我冰雪肠,不受曲蘖醺。尚恨琴有弦,出鱼乱湖纹。哀弹本旧曲,妙耳非昔闻。良时失俯仰,此见宁朝昏。悬知一生中,道眼无由浑。”继而苏东坡又作了《减字木兰花》词,赞扬了琴师崔闲弹出的高妙琴声如高山流水:“空床响琢,花上春禽冰上雹。醉梦尊前,惊起湖风入坐寒。转关镬索,春水流弦霜入拨。月堕更阑,更请宫高奏独弹”。
  颍州签判赵令畤、颍州教授陈师道也先后唱和,作了《次韵苏公西湖观月听琴》。在西湖月夜泛舟打道回府后,苏轼又作《复次韵谢赵景贶、陈履常见和,兼简欧阳叔弼兄弟》。
  苏东坡对所作《九月十五日,观月听琴西湖示坐客》一诗十分喜爱。不几天,便将它寄给了外地的钱穆父、蒋颖叔、王仲至等朋友共享,得到和诗之后,苏轼再作《次韵奉和钱穆父、蒋颖叔、王仲至诗四首》,其一《见和西湖月下听琴》诗,向他们讲述了邀请著名琴师崔闲月夜弹琴之事,也意在是向他们推荐崔闲。
  不久,苏东坡应赵令畤、陈师道的提议,约于11月份用大楷书丹立石,并将原题目《九月十五日,观月听琴西湖一首示坐客》修改为《颍州西湖月夜泛舟听琴一首》,这12字的标题比之原题更显凝练。苏东坡的楷书字体端庄精正,用笔凝重淳厚,骨格挺拔冷峻,全诗5 言 16句,计80字,堪称字字珠玑。随后苏东坡聘请了镌刻工匠精心雕刻,将此诗立碑于西湖书院之碑亭。此碑之立非同凡响,得到颍州儒学(州学)、西湖书院士子们的格外青睐,各地文人墨客慕名纷至沓来,或欣赏咏读或拓帖珍藏,一时间传为文坛佳话,也成为颍州文化史上的一件盛事。